加盐

我真不适合搞冷cp,因为没人看我会破防。但还是搞了。所以随便吧。

【栋龙】倦鸟不归巢(上)

章文龙想换部门这件事,汪国栋是听说了的。

同时也听说折腾了一圈,此事并没成功。


A team已经解散,汪国栋养伤那阵子章文龙常常来看他。对方会在他床边摆个椅子,然后用电脑放特工片给他看。边放边暂停,然后提问。汪国栋半真半假地回应他,章文龙若有所思一会儿,再按下播放键。一部两小时的电影要三次探视才能看完。

看了两部,章文龙终于发现汪国栋在糊弄他,于是他不再逼受伤的前特工看特工片,改为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看书,且不聊天。


你不忙吗?汪国栋对此很疑惑。

章文龙会说,我今天休息。


但从某一天开始章文龙不再休息了。哪怕是休息日。

来探望汪国栋的人不多,他无聊透顶,也无处打探消息,于是出院。然后他就听说了章文龙转部门失败的事。

章文龙想去飞虎,是骆sir没同意。


道上收到风:最近别太招摇,15楼条子发癫,早十晚十二地扫场。

你见过哪家酒吧早上十点开门营业的,客人没有,条子一窝,古惑仔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装良民。

章文龙双手掐腰:各位良民,昨晚没睡好?


小孩困了会哭,大人困了只想睡。这么连续扫了一周,夜里街上都静了,O记恨不得给NB发锦旗。汪国栋回到重案组就听说这新鲜事,他知道前因后果,笑不出来。章文龙没接他电话,所有简讯也都石沉大海。下午,他想来想去,直接找了个联运底下的酒吧守株待兔,没出俩小时就把兔守来了。

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欣赏“毒品调查科高级督察”章文龙的日常工作——还是一身三件套,还是那对黑眼圈。章文龙没带枪,状态松弛,他站着和酒吧话事人聊了几句,然后又侧身靠在吧台上放了几句狠话。汪国栋看得出,他也很累。


一组人开始往下一家转移,汪国栋开车跟着他们,下班时间到了,章文龙打了个电话,过了一会儿,另一组人过来换班。但章sir不换班,章sir连水都不喝。

汪国栋跟了他一个小时,忍无可忍。他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穿过马路,一把拽住要钻进不知道是今天第几个场子的章文龙。

章文龙被他拽了一个踉跄,汪国栋说,我有事找你,倾两句。

章文龙眉头之间挤出一丝不耐烦,他摆了下手让其他人先进去,又叫住其中一个,说你带队,接着扫。又转过头来,尽量柔声细气地对汪国栋问:怎么了。

怎么了?天都快黑了。

汪国栋拉住他的手没放,直接把他拖过了马路,拉开车门,摆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章文龙扭头,回望了一眼刚刚自己一步之遥没进去的那家店,动作迟缓地落座副驾驶。门还没全关上,汪国栋已经眼疾手快地发动了车子。

“章sir,扫一周了,还意犹未尽呢。”

“职责所在。”

汪国栋冷笑了一声。

“你要带我去哪?”

“先吃饭,再回家。”

“吃什么饭,回谁家?”

“吃晚饭,送你回家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汪国栋懒得回答。

“停车。”

汪国栋懒得理他。

“你这是妨碍公务。”

“看见天上太阳了吗章sir?看不见吧。太阳都下班了。”

“太阳只是在别的时区上班。”


无理取闹。汪国栋咬着牙狠踩了一脚油门,章文龙被甩到椅背上,没再出声,过了一会儿头就歪到一边。车子安静了20分钟,没到饭店,直接停在了章文龙家楼下。汪国栋解开安全带松了口气,关掉发动机,他又帮章文龙解开安全带,对方悠悠转醒,醒了就问:这是什么地方?你怎么在这儿?

想了一会儿,又说,哦,你找我吃饭。

汪国栋摇了摇头,意思是我跟你说不清,然后绕到副驾驶一侧开了门,把章文龙拉出来。

他就这样抓着章文龙的手腕往对方家走。章文龙困了就像醉了,缠住汪国栋的手臂把重心倚过去。天刚刚黑透,路灯忽地在头顶亮起来,把章文龙吓了一跳。他眯着眼睛抬头看路灯,脚下踩空,被汪国栋托了一把才没撞在一棵树上。


手机一进家门就开始响。章文龙嗯嗯啊啊了几声,汪国栋去厨房翻冰箱,竖着耳朵听见他答:我可以,我在家,半个小时能到。过了一会儿又问,真的不用我去?

攥了两个鸡蛋的手松开来,他转过身想问章文龙,喜欢半熟还是全熟的鸡蛋,却看到对方握着已经挂掉电话的手机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,像被困在一块浮冰上不敢动的小熊,看起来孤立无援又茫然。


汪国栋叫他的名字,阿龙,把西装换了。章文龙循着他的声音扭头,脖子像生了锈,将将转动了半圈。

他们吃了番茄牛肉蛋,汪国栋厨艺挺好——不知道这是不是特工必修课?章文龙无端地想要发问,但是说完句子开头他已经想不起后半句要接什么。

吃到一半,章文龙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在响。汪国栋没停筷地开口:“NB是不是离了章sir就要解散了。”他这句话讲得自然,语气却有种威严感,在章文龙听来很是陌生。要按接听键的手犹犹豫豫地缩回来,他抬头望了若无其事的汪国栋一眼,然后把电话挂掉,把手机推到汪国栋面前。

“我不接了。手机给你。”

汪国栋半信半疑地接过来,看了一眼已经熄掉的屏幕说:我帮你盯着,真有事我不会耽误你。


离开章文龙家是晚上十点。汪国栋驱车回家,路上接到骆sir电话,叫他到A team的据点。汪国栋说好,接着又问,给阿龙打电话了吗。骆家成沉默了两秒,说还没有,我们先碰面再谈。

汪国栋松了一口气,缓打方向盘换目的地。他不希望章文龙接到电话,因为他离开章文龙家的时候对方已经睡了。

一小时前,饭后洗了澡的章文龙终于想起来问自己今天来是要聊什么,他原本想问,你为什么那么想去飞虎?再劝他,就算没成你也不至于这么玩命,真想去以后还有机会。

但他那一刻已经不想谈——他不想惹章文龙难过,尤其是亲眼看到对方这一天怎么过的之后——他值得一个好觉。


骆家成带来了一个新的秘密任务,要重组A team。汪国栋表态同意,三天后他收到通知,丁浩然和逸敏愿意回来,唐永飞也没问题。没有人想到唯一一个拒绝的是章文龙,他说自己最近没有精力,还推荐了别人给骆家成。

会议室一片尴尬,汪国栋指望唐永飞知道原因,唐永飞摊了下手,说好吧,我去问问。一直没说话的大佬然突然出声,说我好像知道阿龙为什么不来。

“为什么?”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他,汪国栋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在他脸上钻个洞。

“上次受伤之后,他的射击水平一直没回到原来。”丁浩然小心翼翼地开口,“其实已经很好了,是他对自己要求太高。”

“很好是多好?”骆家成问。

“比我最好的记录也强多了。”丁浩然答。

他还补充了一句:“听说阿龙回NB以后,到现在都没领配枪。”

汪国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。原来章文龙发了疯似的扫联运场子的时候,从头到尾都没带过枪。他怎么敢的。


丁浩然无法拒绝汪国栋要跟着自己去射击场的要求。章文龙做人也太认真,即使在A team解散那段日子,他都会约丁浩然练习,现在依然会。

他们到的时候章文龙已经等在那儿,后者看到汪国栋跟来,顿时脸色不佳。丁浩然一脸衰相,说今天我就不练了,你们两个练吧。语毕果然看到章文龙脸色更难看了。

丁浩然走了,剩下两个人站在那里较劲。最后还是章文龙先开口,说你先来吧。

他们还是像从前那样比了一场,结果也和从前一样,章文龙小胜。

汪国栋挑了下眉,如他所料,章文龙的肩膀已经没什么问题。两个人收拾子弹,汪国栋却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比刚见面时更低落。但他还没想出什么调节气氛的话,章文龙又先说了。

“你让我啊。”

“我哪敢啊。”

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对话,汪国栋算不上撒谎,却说得心虚。

汗水不合时宜地从章文龙额头滴落到枪身上,汪国栋才注意到他的汗比上次还要多。

章文龙苦笑一声,突兀地开口:要是什么都输给你还进什么飞虎?不如让给你去。

汪国栋有点心软,嘴上却不饶人:我可没想去。

章文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汪国栋欣然接下了这无害的攻击。他偷瞄着章文龙汗水密布的脸,对方的头发丝都在阳光底下反光——这是章文龙的七伤拳,他的枪打得越好,身心就越遭殃。

汪国栋的手不自觉地攀上章文龙受过伤的肩膀,后者的身体瞬间防备地绷紧,又被那只手掌强硬地松绑。汪国栋领着对方转了个身,让章文龙靠坐在桌子上,他往上推了推那截袖口,露出子弹打穿的位置,用手掌贴上去,刚刚过度发力的肌肉还有些烫。这不是章文龙身上第一个疤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但这一枪,汪国栋是有责任的。


章文龙最终也没有回到A team。骆家成接到了他的回电,可惜是来表示抱歉。 骆家成说,该道歉的是我。我不让你来飞虎,不是你能力的问题。

对面显然不想提这件事,沉默了几秒,说我知道了,您有您的考虑,我服从安排。

骆家成听得出章文龙把手机拿远了些,听筒里传来一阵风声,但没能盖过电话那头短促的叹气,听得他心里阵阵发紧。

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联络我。”章文龙说,“再见,sir。”

骆家成放下电话,他知道章文龙还是没能狠下心彻底划清界线。A team没有章文龙确实像少了点什么,但他不能妥协,章文龙不能来飞虎。

——唐永飞回到警队,唐永飞的母亲开始康复,章文龙已无牵挂。他太不怕死,在飞虎,这比危险更危险。


挂掉电话,章文龙心情已跌到谷底。他不指望骆sir改变主意,但他也不想接受那个邀请。他曾经说过,要么飞虎,要么A team。如今竟然两个都不能选。思来想去,他还是给汪国栋发了条消息,拜托他帮忙睇住唐永飞。


——楠楠死了。

章文龙的脑海中突然再次浮现这句话,同时浮现的还有楠楠给他的那个吻。他从未爱上姚嘉楠,但他没有一天、一分、一秒不希望她和阿飞幸福。

阿飞坚持称楠楠是他的太太,而唐永飞不在的这些年发生的一切,如今的章文龙再无办法去辩解。他不能接受姚嘉楠真的爱上自己。他不能接受姚嘉楠死了。他希望楠楠和阿飞的爱情永远完美无瑕。可他的存在就是那个“瑕”。阿飞是好人,阿飞是卧底,阿飞从未做错一件事,而章文龙让楠楠爱上自己,这是错的。


他疏远了唐永飞。好在唐永飞很忙,忙着当警察,忙着照顾兰姨,如今还要忙A team。他希望等阿飞发现这一切的时候,他章文龙已经只是他生活里很小的一部分,他生命里属于过去的一部分,相比正义、职业理想、家、永远活在心里的爱人、新的战友,章文龙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,可以功成身退了。如果功不抵过,他更应该走远一些,以防欠得更多。


但他放不下汪国栋。这事说不清楚。他养伤那阵子汪国栋忙着给他们的案子收尾,很少有空在医院露面。但就那么一次,半夜三点,汪国栋轻手轻脚进了病房,也许根本不想让章文龙知道他来过。不巧章文龙没在睡觉,他坐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被汪国栋抓了个正着。

汪国栋明显被他吓到了,下意识要去按铃叫医生,章文龙扑过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阻止他,汪国栋按住他的胳膊,才发现他手指已经痉挛,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。

除了抱住他汪国栋不知道还能做什么。眼泪还在掉,在激烈的挣扎中如火花迸溅。章文龙急促的吸气声就在汪国栋耳边,他哭得要背过气去,汪国栋拍他的背,念着好了,没事了,阿飞没事了,兰姨也没事了。呼吸,阿龙,呼吸。

他伏在汪国栋肩膀上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,感觉到汪国栋又把他抱紧了些。他起伏的胸膛撞击着对方的心口,黑暗中汪国栋摸索到他的手,把他那些纠缠的指节分开,费力地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每条指缝。他们都忘了感知时间,也可能是无力感受,只能等待着章文龙自己度过这一关。


到现在,章文龙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已经过了这关。就算他再想知道答案,也不能跑去问别人:你觉得我好点儿了吗?你看我心情怎么样?但是汪国栋好像不请自来一般老是围着他转,一举一动都好像在问章文龙:你心情好点儿了吗?你的心痊愈了吗?

章文龙无法给出答案,也不想拒绝汪国栋一直以来的好意。那时他已知晓一点点关于父亲死亡的真相,原来自己的人生始终跟汪国栋的家庭有所牵连,只是阴差阳错,他还是靠自己长大。汪母身体不好,他去探望过几次,但伯父面对他总是欲言又止,后来他也就少去打扰了。

正式逮捕汪父的那天,他终于听到汪志强亲口讲出那段历史,他查了二十年,原来概括起来也不过短短几十个字。

汪国栋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一起犯了法,自己的父亲意外死了,仅此而已。

不知为何,恍然间他有种亲手把自己敬爱了半生的父亲送进监狱的感觉。他看起来比汪国栋还魂不守舍,也许是为了宽慰他,汪国栋隐忍地开口:“我爸说,他欠你一个道歉。欠你们章家一个道歉。”

章文龙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。他心里想,其实也没有,我妈不要我,我爸犯了法,所以我成了孤儿,不是任何人的错。可是汪国栋,你对我好是为什么呢?



汪国栋很快就回复了消息:放心,阿飞很好。

紧接着:我会帮你照顾阿飞,你也照顾好自己。

章文龙盯着两条消息看了一会儿,一时有些无言,只好先回复一句“谢谢”,过了半晌又打了几个字:注意安全。


接下来半个月他们都没有任何联系。但紧接着就到了兰姨的生日,他躲也躲不过。不用阿飞出面,兰姨直接打给他,说阿龙,周末你来,你和阿飞都回家,兰姨煲汤给你们,一定要来。他当然是满口答应,答应之后又愁眉苦脸,整个礼拜都在没事找事想找到一个借口加加班。可章sir扫场的余威未尽,案子都躲着他走,到了约定的周末,他果真是闲人一个,上司都笑眯眯地请他回去休息。

章文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,和骆家成的那通电话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他头脑里,如果是在A team,他现在肯定忙着做一堆调查工作。想到这儿他太阳穴突突地跳,连同情绪都浮躁起来。他就这样不小心睡着,糊里糊涂做了很多累人的梦,直到电话铃声把他吵醒。

章文龙拿起手机,唐永飞来电,吓得他看了一眼时间,晚上七点——他睡过头了。

开车一路飞奔,敲门的时候他手都在抖,门开了,兰姨的笑脸迎上来,章文龙这才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点。

“干妈,对不起,我今天…有事,耽误了。”

章文龙真不擅长撒谎,大多数时候,如果他不想说,他会选择沉默,但这是兰姨,是干妈,是他梦想中的存在。他寻到桌上早已摆好的酒杯,一把拿起来攥在手里:“我自罚三杯。”

他真的喝了三杯,兰姨拦他,又拦不住。“干妈,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,礼物…”章文龙起身搜寻,才想起好像落在车上没拿上来,眉头紧锁地啧了一声,又自觉失态。

“干妈对不住,我忘在车里,我去取。”“阿龙,不要去了,阿龙——”兰姨拉着他的胳膊,又找帮手,“阿飞,别让他去”。


唐永飞在一旁看着,看到的是章文龙的脸上写满了愧疚,愧疚之下是掩饰不住的无力。他认识的阿龙是一个沉着、温和、心思缜密的人,一个对阿妈耐心、周到、体贴入微的人。这些年阿龙是怎么对阿妈的,唐永飞一清二楚,他做最大努力去替阿飞尽到做一个儿子的责任,他亲眼看着阿妈坠楼,又日复一日等她醒来。但此刻,唐永飞竟看着阿龙在他们母子二人之间如此局促与窘迫,他的沉默都仿佛是对章文龙的一种赦免。

唐永飞按下他的肩膀,让他坐下,生日礼物不急,晚些再去拿就好。

章文龙迟钝地点了点头,也许是三杯酒喝得太猛,他这会儿已感到头重脚轻,心悸得紧。他们先吃了饭,聊了几句兰姨身体恢复的情况,又聊了几句工作,兰姨搞不懂警察的部门,以为他们仍在一起做事,两个人默契地都没解释。

生日蛋糕是唐永飞准备的,这是他回来以后给兰姨过的第一个生日,当然是他准备。章文龙把蜡烛点燃:干妈,许愿吧。

兰姨闭上眼睛十指相扣:希望阿飞和阿龙平平安安,永远在我身边。希望楠楠在天上好好的,保佑我们。

章文龙却在这一刻突然剧烈地耳鸣,像是要把他隔绝在所有愿望之外。火光摇曳,他一时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,只觉得热气直冲脸颊,身上汗却是冰的。蜡烛吹灭,三个人都没说话,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却,唐永飞最先回过神来,笑着说,一定会的,妈,楠楠一定在看着我们的。又转头去问章文龙:阿龙,你说对吧?

章文龙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,只见对面嘴唇翕动。他硬拉下了嘴角,说干妈,祝你生日快乐。

饭后章文龙要去洗碗,被唐永飞阻止,说你去陪妈多聊一会儿吧,她很挂住你,最近总是提起你。又坐了一时半刻,时间确实晚了,章文龙要走,唐永飞便穿着衣服跟出来,说我送你。

章文龙说不用了,我自己回去。

“我去拿你给妈的礼物。”唐永飞说,理由让人无法拒绝。

“妈,我送一下阿龙。”

“干妈,我回去了。”

兰姨跟到门口:“阿龙,路上小心,喝酒了,别开车,明天让阿飞帮你开到警局去。飞,听到没?”


门关上,他们一路下楼,一路沉默,直到了楼下的小巷子,夜渐渐深了,没什么人经过。唐永飞停住脚步,章文龙试图装傻,问他停下干什么,快点走。

“章文龙。”唐永飞喊他,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,这声称呼让章文龙脚下绊住,不得不停下来站定。“我不想同你废话,你什么意思,你直说。”

章文龙不说话,于是唐永飞继续说。

“我做卧底的时候你想方设法让我回家,现在我回家了,我妈也好起来了,你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。”

“你今天干什么去了,为什么迟到。如果我不打电话给你,你就打算不来了是吗?今天是我妈生日,你以前从来不会忘的你知不知道。”

“以前…是因为你不在。”章文龙终于开口,他一只手放在背后,在偷偷掐自己,“现在你回来了,你才是兰姨的儿子,我不用再替你…你们母子两个终于团聚了,不是很好吗?”

“章文龙,你替我?”唐永飞走近了一步,“你,我,楠楠。我们三个一起这么多年,谁替得了谁?你在逃避什么,因为楠楠?”

章文龙后退了一步,背贴到墙上,砖墙上的露水渗透他的衬衫,凉得他打哆嗦。

“你不进A team,是因为楠楠?”

“不是…”

还是没躲过去这个话题,章文龙头脑昏沉地想。

“你爱上了楠楠。”

“什么?”章文龙瞳孔放大,“我没有,我们不是——”

但章文龙那一贯聪明冷静的大脑仍在混沌中分析比较,对阿飞来说,他爱上楠楠,是否比楠楠爱上他更好?是的,的确是,得出结论的那一瞬间他甚至发自内心地希望事实如此。

“阿龙,楠楠已经死了。”

“我知道…我知道…”

“阿龙。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,我现在回来了,也有能力进去A team帮你手,我陪你你怕什么?”

章文龙有一瞬间几乎动摇了。

他幻想过太多、太多次唐永飞回来的场景。但那个场景里必须是三个人,不能是两个人。

“阿飞…”章文龙甚至想安慰对方,哪怕他已经没有立场。

“对不住。”


汪国栋就在这个时候出现的。

“好巧,这么晚碰见你们两个,干什么呢?”

唐永飞面色不善,即使当初汪国栋帮阿龙救过他,现在又在同一team,他们一向也称不上谈得来。章文龙却像见了救命稻草:“今天阿飞阿妈生日。我这就要走了。阿飞,早点回去,别让兰姨担心。”

“汪sir,”唐永飞突然开口,“A team那边,今天你盯梢吧?怎么有空出来。”

“刚好换了班。别说A team的事啦,阿龙现在不是编内人员,注意纪律。”汪国栋笑着回应,但谁都听得出来他也话中带刺。

他往章文龙身边靠了一步,拉了对方胳膊一把,让他离开冷冰冰的墙面。章文龙被他拽着,借了点力站稳。

“怎么了,不舒服?”汪国栋拿手背碰了一下他额头,烫的。

“没,喝了点酒。”章文龙不动声色地躲开他,他不想在阿飞面前表现得与汪国栋太熟稔。但他脚下发软重心未稳,又被汪国栋自然地拉回来。他定定神,“阿飞,时间真的不早了,下次再说”,又给汪国栋使眼色,“汪sir,我开不了车,方不方便捎我一段”。

“好啊,现在走?”


他们花了两分钟脱离唐永飞的视线,走到汪国栋停车的地方。章文龙轻轻甩开汪国栋一直拉着他胳膊的手,说可以了,汪国栋也配合地放开他。

他钻进副驾驶就开始闭目养神,那意思是你别和我说话,汪国栋心领神会。车子开了十分钟,章文龙突然直起身体喊了声“呀”,害得汪国栋一个急刹车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礼物还在我车上,给干妈的,忘了。”

“你车呢?”

“阿飞家楼下。”

汪国栋无奈地重新发动车子,章文龙没反对,整个人又蔫下去。

“你不要那样跟阿飞说话。”

“我哪样了?”

“夹枪带棒的。”

“是他先动的口。”

“阿飞不是那样的人。他是冲我。”

“就是冲你才不应该。”

汪国栋又踩了一脚刹车,直接把车停在路边。

“你救他受伤,为了他复职跑了多少趟操了多少心。”汪国栋突然激动,“他怎么能逼你。”

“阿飞做UC这么多年,我什么都不知道,我欠他…”

“你欠他什么,你为他掉的那些眼泪,我这辈子没见人那么哭过,你知不知道那回你吓死我了。”


其实不止那回。唐永飞的复健之路相当艰难,他多少回放弃过,就多少回对章文龙发过脾气,他摔倒的时候章文龙就会想,为什么我没早点去,就不会让阿飞受这份苦。

他为此哭过太多次,终于理解了楠楠说的那句“我哭过,我知阿敏都哭过”有多沉重。他曾以为自己长大了,不会再流眼泪,可面对兰姨,面对阿飞,他好像又变回七岁时失去一切只知道哭的小孩一一眼泪无用,但还是流。


章文龙没再说话,只是靠在玻璃窗上深呼吸。汪国栋靠过来又摸了他一把,换只手再贴了他一下。

“阿龙,”汪国栋声音紧张起来,“是不是不舒服,你好像真烧起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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